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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的天气冷，连太阳都有些懒怠，不曾漏出半分阳光来，整日天都阴阴的，风也冷，吹得校道旁的树掉下许多落叶来。
从教学楼去上课的学生匆匆而过，脚从散落一地的枝叶上踩过，折断了枯枝，发出轻微的“咯吱咯吱”声，仿佛是仓鼠咬食的声音。
这节体育课是在树荫下进行的，苏甜和周南随同班里同学踩着上课的铃声姗姗来到上课的地点，体育课老师早已就位。
体育老师是位中年男人，皮肤黝黑，身材健硕，长着一张方正的脸，此刻正站在班级的最前方，面无表情地吹响哨子，皱着眉示意学生迅速排队。
今日风大且天冷，周南担心苏甜被风吹病，特地为苏甜体育老师申请了请假，避免她迎着冷风参与体育课的活动。
年少的男孩巧舌如簧，惯会夸大事实，他把苏甜描述成风一吹就病的林妹妹体质，把体育老师唬得一愣愣的，最后应允了他的请求。
上体育课的位置临近一排参天大树，有风吹来，就是入骨的冷，思来想去，周南把苏甜安排在了最近的湖边处。
崇明湖是南中校内唯一的观赏湖，介于东门广场和校图书馆之间，从图书馆处往外看，可以纵览湖边景色，是学生课后最爱去的地方。
崇明湖往前是学校围墙，周围间歇留下供人休息的座椅，往后伫立着一栋约有八层高的图书馆，图书馆足够大，挡住了来风处，不算冷。
“在这里休息行吗？”周南眼睛望向远处的图书馆，又提议苏甜，“或者你去图书馆里待着也行，我跟老师说一句。”
图书馆背对着崇明湖，正门离湖边还算有些远，中间是花坛，花坛间是九转回肠的鹅卵石铺设而成的小道，走过去需要费些时间。
苏甜不想走，拒绝了，“这里就行。”
少年的过度紧张让她有些无奈，她再次道：“我没那么容易生病。”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穿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，“我都穿成这样了，病不了。”
就算是病了，也就是不舒服几天，只有碰上气温骤降，才可能无端拖长生病的时间。
但苏甜记得昨夜气象台预报接下来的几天会回温，就算是病了，也不算是什么大碍。
不过这样的话她识趣地没说，只催促着周南去上课，自己则挑了一处安静的位置坐下，拿起一并带过来的试卷看了起来。
苏甜这次考试成绩好，从考完试结束后，已然把错题和考点笔记做好了，她现在手里拿着的是周南的试卷。
周南不爱学习，考试错了也只是潦草地抄上最终答案，连过程也懒得写，只觉得课上听懂就完事了。
这些考试上做错的的题目，他只有临近考试时才会把卷子拿出来重温，但到那时，他就全然不懂题目何解了，总要找苏甜讲一遍。
苏甜不愿意这样浪费时间反复给他讲题，每次考完过后，总要替他把错题的知识点考点列出来，好方便他日后自己去看，犯不着总是问她。
周南这次考试成绩还算过得去，没排在班级倒数的位置，考前纵使抱怨有加，但还是踏踏实实按照苏甜给他的复习资料去备考了。
在苏甜的监督之下，周南的成绩基本可以保持在年级平均（稍下）水平，他基础知识还算牢固，但一些易错点总是混淆记不住，考试每每无故丢分，凭空拉低分数。
苏甜皱着眉看着卷子上的错题，执笔快速把题目圈了起来，心里悄悄记住他不会的知识点，盘算着抽空给他重新补一下不懂的知识点。
体育课过去十几分钟，苏甜手里的卷子翻了页，来到考查综合知识的大题里，正认真细致地看着，却闻“咚”的一生巨响从前方传来。
她笔顿了顿，下意识地循声看去，但是坐的位置有些偏僻，水声是从左前方的位置传来的，离苏甜很远，不甚看得清楚。
前方的湖边长着招摇的杂草和野花，苏甜只看见碧绿的湖上波涛汹涌，仿佛是被骤然砸下来巨物急促荡起的涟漪，大约是有东西掉进水里了。
苏甜好奇心不重，只瞥了一眼，就把注意力集中回了卷子上。
物理的综合题考查的知识点比较多，且题目出得刁钻，周南在这题没拿到分，他答卷上写写画画答了题，列了几条定理，最后什么也没答。
苏甜提笔把解题过程写下来，才下笔，却闻前方传来猛烈拍打的水声，正似海边前浪拍后浪的巨响，只是湖中的声音细听之下有些急促。
隐约还有人的声音……
人？
苏甜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，惊然地发现湖水有人，身着南中的校服，是个女生，此刻她一头被湖水浇湿的黑发浮在水面上，好似恐怖片里藏着水里吓人的水鬼。
女生骤然落水，岸上一侧掉下去的，只一瞬，就离岸边有些远了，湖水没过她的肩膀，带着巨大的水中压力，似要把她就此溺死。
苏甜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，来不及想太多，当即扔下手里的一切，匆忙沿着岸边跑到离她最近的地方去。
她快步来到了岸边，岸上的水被拍到了她的脚下，她脚一缩，心里生出了恐惧，微风吹起她的围巾，擦着她的手而过，带着些微的痒。
情况紧急，苏甜四处望去，找不到半个人影，仓促之下，她只得把围巾从脖子摘了下来往湖上扔，一边朝湖中的女生急道：“你快抓住这个，我拉你上来。”
眼看人几近淹进水里，苏甜着急地说不出话来，说话的声音扬高着，唯恐水中人听不见，她又着急地催促，“快抓住！”
水面上的围巾飘到了女生不远处，却依旧够不着，苏甜看着湖边翻滚的水，深吸了一口，她往水里踩了进去。
脚一踩进去，湖水冷得让苏甜打了个寒颤，但下一刻，她就拼命把岸边的水在内滑，好让围巾借着水势飘在女生面前，让她抓住。
女生突然落水，转瞬水就没过女生的眼睛，手露在外面，头往下沉，但她却不怎么挣扎，那擦着她的手而过的围巾她不曾触碰半分。
苏甜在岸边焦灼叫她抓住围巾，她却仿佛没听见。
甚至，在苏甜的急声呼唤着，女生往湖里更远的位置飘过去了，任由水把她淹没，只剩下头顶留在湖面外。
苏甜隐约察觉了不对，却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太多，她猛地把围巾往回一抽，盯着脚下没到膝盖处的水，心里却止不住地恐惧。
看着湖边倒映的自己，湖波荡漾，连水里的自己也像是被柔软地切开了很多份，苏甜仿佛从中看见了那年溺水后绝望挣扎的自己。
苏甜怕水，很怕很怕，一靠近水边，总害怕水会突然变成滔天巨浪把她卷走，哪怕岸边的水浅地甚至不过膝盖，但她却克服不了心里的恐惧。
但此时此刻，情况紧急，已经留不出时间让她去找人救人了，恐怕她稍一犹豫，或者就此转身就去找人，眼前的女生就会没了命。
苏甜曾感受过溺水时濒临绝望的感觉，更知道其中的惶恐，看着逐渐沉进水中的女生，她掌心也湿了一片，怕的，心里乱成了一团。
她原本清明的思绪变得模糊了起来，身体仿佛裂开成了两个人的，一个着急要救人，一个惶恐迟疑犹豫，互相拉扯，谁也说服不了谁，
但此情此景，容不得她犹豫，稍犹豫一秒，晚一步动作，眼前的女生恐怕会就此丧生，而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苏甜恐会从此终生不宁。
最后，终究是救人的理智克服了心理上的恐惧，苏甜深吸了一口气，小心翼翼地踩着水，划了进去，尽力伸着手去水里拉人。
崇明湖水不深，却也不浅，苏甜尽量往岸边靠，再小心翼翼的走进水里，水末过了腰部，带着浮力，让人好像要飘起来。
苏甜手脚都止不住地颤抖着，脸色有些白，她闭了闭眼，努力镇定下来，小心翼翼地来到伸手可以够得着女生的位置。
她一边往岸上靠，以免自己不慎被淹了，一边伸出手，用力拽着女生的手腕，告诉她，“你牵着我，我拉你过来。”
目前的水位，还不至于淹死人，但女生在更里面的位置，水位更深，再往里，沉下去，苏甜恐怕救不了她半点。
苏甜不会水，也怕水，她强压着心里的恐惧，谨慎的伸出双手要把人拉近岸边，却不想女生此时却剧烈挣扎了起来。
水淹没了她的头顶，使她整个人加速坠入在湖中，那双收突然在水里奋力扑腾了起来，却是离奇地越挣扎就越远离岸边。
苏甜拽着她，但她突然挣扎之下，那沾满水的手腕像涂了润滑剂，想要从苏甜手里滑下，她见势不妙，拽得更紧了。
水如浪花拍了过来，似要把人拍飞，起飞的水溅在了苏甜的脸上，打湿就她额边的发，水从脸上滑到唇边，唇色发着白，轻微颤抖着，是怕的。
害怕她会就此和女生一同交代在这里。
苏甜心里突然生出了说不出的恐慌来，她下意识往湖岸上看去，期盼着有人路过，结果扫了一圈，却无人经过。
正当她灰心收回目光时，远处的视线里却闯进了一道熟悉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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