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生了

9. 卦师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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卦师收摊了,他那三个筒子上下都用两根麻绳拴在一起,一根粗背带一提,背在了背上。

香樟旁便陆续也有摊贩收了摊子,细碎的说话声和清脆的铃铛声从香樟外传来,程云缓缓收回了拨开树叶的手,以防被树下的人发现。

她两道眉的前头都被疑团压低了些。然而片刻后,她繁乱的思绪被一阵清脆的童声打断了。

“过来呀...”有些空灵。

程云一愣抱紧了树干,抿着唇,将脸也靠上了树干。

童声许久没有出现,她放心了些,大概是摊贩的孩子吧。然而片刻后,童声再一次响起,破灭了她的猜想。

“过来呀!”依旧是空灵的童声,像是在呼唤着同伴一起出来玩耍,带着兴奋和期待。

树皮在她发白的指尖下被剥落,稀稀落落地坠在下面的草丛中。

程云脸上的细汗也和这树皮一样落下。

等到身边的人声渐消,她才鼓足勇气,再一次将手探入树叶中,轻轻拨开了原先那个位置的树叶。冒着黑气的点已经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白色的声音,光晕带着些温暖的意思。

她的视线骤然明晰!原本几个光点在这一刻成了形。居然是几个小男孩,正站在一团,错落着,手上或拿着蹴鞠,或拿着竹蜻蜓,唯有一处是相同的——视线都望着她。

程云浑身冰凉。她少时在大人口中听到的那些志怪传说此刻都涌入脑中。

“过来呀!”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孩仰着笑脸,朝她的方向招手。

程云僵硬地站在原地,迅速收回了埋在树叶间的手。

周围的人影稀落,她想下去,却发现自己动不了,眼角因为害怕和心急溢出了眼泪。赵垣现在应该正在跟踪卦师的路上,此下她只能自己想办法。

“干嘛不过来呀,我带你去找那个人!”空灵的童声和前面三道声音出现了点偏差,若是有心,便能辨出这其中的不同之处。

什么人...程云抓住这一丝信息,再次拨开了树叶丛,原本有些垂头丧气的小孩此刻又精神了起来,见她看了过来,便用手指了指卦师离开的方向,“走,我带你去找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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卦师抬手拽了拽背带,又张望了一下。

心中有鬼。赵垣面若寒霜,抱手立于他身后的楼阁上,见卦师的身影将要消失视线的末端,他轻盈一跃,落在屋檐上,发出一记微弱的击缶声,除此,再无其他。

他追赶至卦师身后五六丈的地方,停下了脚步,影子在屋檐上闪动一下,消失了,弹指间,影子落在了地上。

卦师停下脚步,偏头看了看身后,注视了一会,又扭过头去,鼻尖嗅了嗅,随后深吸了一口气,露出一个餍足的表情,随后接着赶路。

前面便到城北的区域了。

城北的房屋稀落些,但路边多树,树间的跃动难免发出声响,或树枝被踏落,赵垣果断选择了借摊位和树影的遮蔽继续跟踪他。

半炷香后,卦师转了个弯,在一处客栈落了脚。

来福客栈。是胡福来的店。

客栈正对着家背靠槐树的重楼,槐树正在弯角上,可以看尽弯角连着的两条道。他站在屋檐顶上,借着枝繁叶茂的遮掩,仔细地端详着这座客栈。

卦师一进店便卸下背上的竹筒,提在手里。显然在这地界他放松得很,或许店中的伙计掌柜正是他的同伙。

胡福来莫非也是元亡教的信徒?赵垣抱在手臂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翘着食指,一下一下地击打衣料。

现在若是进店落脚,难免生疑。

果不其然,客栈的前门被小二合上了。

赵垣的手指安分了下来,眉头蹙紧了些。忽然,远处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,缓慢而轻盈。赵垣望去,只见墙边靠着一抹黑色的身影。

黑衣人擦着墙壁挪动了一阵后,停下了步子,原本伏着墙的身体扭了一下,四处张望了起来,好似在寻找掩体。

那张清秀的脸在黑暗中紧紧抿着下唇,神色紧张,赵垣几乎是一瞬间便认出来,那是程云。

她怎么在这?

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客栈,赵垣顾不上心中的疑问,看了眼客栈确定无人会发现二人的身影,快步离开了树叶丛中,从屋檐上一跃,着地后飞快冲至程云身边。

程云刚见一个黑影落在前头,张嘴便要惊呼,还未等惊诧的叫喊声溢出口,便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。

“嘘。”

程云整个人被赵垣笼罩在阴影中,仰头看着他严肃而带着愠怒的脸,一时失语。

她鬼迷心窍地跟上那些白色的身影时,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想法,那些恐惧和忧虑好似被一把无形的扫帚清扫了感觉,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大脑,循着他们的指引去了。然而越靠近这里,孩童的身影愈发浅淡,程云愈发清醒,她屡次想要原路返回,却被稚童那些哀怨愤怒的话语牵扯住,无法脱身。

“为什么要逃?你不愿意救我们吗?”

“你口口声声说得好听...”

“就这样,你就害怕了,我们算什么呢?!”

......

他们的话语仿佛锁链和钉子一般将她后撤的腿拴住,脚钉住。

她只能前进。

等到走上这条街时,孩童的声音在一阵剧烈的痉挛后,消失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迷雾挡在她的身后,阻止她后退。她只得向前缓慢地移动,祈祷赵垣还在此处,将她解救。

她自知理亏,乖巧地点了点头,赵垣放下了手,带着她上了屋檐,躲在原先的树丛中。

两个人并立,紧紧挨着树干,程云有些局促地绞紧了垂在身前的双手,低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。

“我...”她张口想要解释,扭头却发现赵垣正撩开树叶潜心关注着客栈的动向,面色不悦,她噤了声,后背和树贴的更严实的了几分,企图将自己与树干二合为一,不扰他厌烦。

寂静的街道上,客栈门打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。

卦师从客栈中走了出来,原本青蓝的袍子换成了带兜帽的夜行服,背上的三个筒子也消失不见。

他要去哪?

等到他走远些时,赵垣抬脚便要去追,转瞬又顿在了原地。

忘记了,程云还在这里。他余光瞥了一眼融化覆盖在树上的程云。半晌,从怀中掏出了一柄极小的弩,上面刻着一个篆书所写的“影”字,他瞄了一下,对着卦师的按下了机关,一缕白烟如丝般飘起,片刻便消逝,影字闪动了一下,蓝光沿着字迹流动了一圈,字上泛着微弱的荧蓝光芒。

赵垣收回了影弩,若有所思地看着客栈。

程云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动作,兀地出声:“要进客栈吗?”她出手轻拽了一下赵垣的袖摆。

赵垣沉默地点了下头。

进客栈...程云眨了眨眼,心中很快就冒出一个鬼点子,就是不知赵垣会不会答应。

“我有法子...”她迟疑了一下,“你想听听吗?”

程云难得如此内敛,赵垣也听出她语气中的愧疚,原本板着的脸放松了些。她鬼主意多,且听听罢。他转过头看向程云。

见赵垣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,程云心中的内疚也缓解了些,顿声道:“你就抱着我,我假装喝醉了...然后去要一间房就是。”她的声音越说越小,眼睛眨动了好几下,有些难为情地撇开了视线。

闻言,赵垣蹙眉认真地思考了许久,终于点了点头,他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。他们二人都身着夜行衣,若是大摇大摆地走进去,难免不引人怀疑,

二人跃下房檐。

程云一身的夜行服,看着着实不像会醉酒被人拐走的模样。赵垣脱下了自己的外袍,程云会意,“等等。”程云拆下了束着马尾的发绳,将头发挠乱。凌乱的发丝落在脸前。

赵垣瞥见后,飞快地挪开了视线,诧色道:“你...”

赵垣了然,用宽大的外袍将她包裹地严严实实,随后打横将她抱了起来。

程云靠在他胸膛上,周身全是赵垣的气息,夜风吹过,她瑟缩地蜷了蜷脚,赵垣不动声色地将外袍盖过,她的脸唰地一下涨红,她悄悄抬眼,正瞧见赵垣下颌上的那颗小痣,许是目光太过直白,赵垣垂眸看了她一眼,程云很快就转移了视线。

脸上的灼热迟迟没有消退,看店的小二一见来人怀中还抱着神色凌乱的少女,便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。

“哟...客官,来住店呐?”他借着询问的由头,色眯眯地盯着程云。

赵垣掂了一下怀中人,将她的头往自己胸口埋了些。

程云的脸上的绯红更加深重了,虚掩着脚的布料顺势滑落了下去,看不清她面容的小二又将视线转到了脚上,全然没有留意到赵垣的声音。

“我说一间上房,听见了吗?”他垫在程云膝盖后的手将银钱拍在桌上,冷言道。

“嗐,听见了听见了,您别急,我给您找钥匙...”他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,垂目找钥匙时,还时不时瞥着程云。

赵垣面如寒霜,不耐烦地啧了一声。

小二终于将钥匙找出,交给了他。

临上楼前。小二舔了下下唇,像是有些口干,低声问道:“那个...客官,想打听个事...”

“您这下的,是什么药啊...在哪可以弄到点?”

程云浑身发抖,颤抖沿着二人贴合的地方传到赵垣身上。

他冷笑一声,只答一字:“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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